竞标项目的结果，在半个月后公布了。

裴氏集团，以微弱的优势，险胜赵氏，成功拿下了那个至关重要的政府项目。

消息传来，整个裴氏总部一片欢腾。持续多日的低气压一扫而空，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般的兴奋与喜悦。

张特助和几个高管脸上都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。

裴景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，听着外面的喧闹，脸上却没有什么明显的喜色，只是紧绷的下颌线，似乎松弛了些许。

他转过身，对等候指示的几位高管沉声道：“项目拿下只是第一步，后面的建设和运营，不能出任何差错。”

“是，裴总！”

高管们纷纷应诺，斗志昂扬地离开了办公室。

最后，只剩下我还站在原地。

裴景的目光落在我身上，停留了几秒。

“这段时间，辛苦了。”他的语气，比那天晚上更加正式，但也更加疏离。

“应该的。”我微微颔首。

他走到办公桌前，拿起一份文件，递给我：“这个项目后续，由你主要负责跟进的协调工作。相关资料，尽快熟悉起来。”

我接过文件，有些意外。这个项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，交由我全权跟进协调，意味着极大的信任和权责。

“是，裴总。我会尽快熟悉。”我没有多问，直接应承下来。

他看着我，眼神深邃，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些什么，但最终只是摆了摆手：“去忙吧。”

“是。”

我拿着文件，转身离开。心里却并不轻松。他将这么重要的项目交给我，是出于对我能力的认可？还是……另一种形式的，更紧密的捆绑和监视？

或许，两者皆有。

刚回到自己的工位，手机就震动了一下。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。

【宋秘书，恭喜裴总。项目拿下，裴总想必很高兴吧？不过，有些旧账，是不是也该算一算了？晚上八点，蓝湾咖啡，不见不散。赵琮。】

赵琮！

他果然没有放弃。在商业竞争上暂时失利，他转而拿出了他自以为的“王牌”。

该来的，终究还是来了。

我看着那条短信，指尖微微发凉。但这一次，心里却没有太多的慌乱。

逃避解决不了问题。既然他找上门，那就去面对。

我倒要看看，他手里，除了那张照片，还有什么“旧账”。

晚上八点，我准时出现在蓝湾咖啡。

赵琮已经坐在一个僻静的卡座里，好整以暇地喝着咖啡。看到我，他脸上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。

“宋秘书，果然守时。”

我在他对面坐下，点了一杯清水。

“赵总，找我有事？”我开门见山。

赵琮笑了笑，身体前倾，压低了声音：“宋秘书是聪明人，我就不绕圈子了。裴景这次运气好，让他赢了项目。但我赵琮，从来不吃亏。”

他顿了顿，目光在我脸上逡巡，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：“我知道，你跟裴景，不只是老板和秘书那么简单。那张照片，只是开胃小菜。”

我的心微微一沉，但脸上不动声色：“赵总到底想说什么？”

“我想说……”赵琮慢悠悠地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，拿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，推到我的面前，“这里面的东西，如果曝光出去，对裴景的个人形象，以及裴氏的股价，恐怕会比那张接吻照，打击更大。”

我看着那个文件袋，没有去碰。

“是什么？”

“看看不就知道了？”赵琮笑得意味深长。

我沉默了一下，伸手，拿起了文件袋。指尖触碰到粗糙的纸面，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。

打开文件袋，里面是几张照片，和几份文件的复印件。

当我看清照片和文件内容时，我的呼吸，骤然停滞！

照片上，是年轻了许多的我，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T恤，在一个建筑工地上，吃力地搬着砖块。另一张，是我在餐馆后厨，满头大汗地刷着堆积如山的碗碟。还有一张，是我在一个昏暗的网吧里，对着电脑屏幕，眼圈通红，面容憔悴……

而那些文件复印件……是我当年因为家境贫寒，四处打工的纳税记录（虽然微薄），以及……一份A大的休学申请，和后来复学的证明。上面，清晰地写着我的名字，宋绮。以及休学的原因：家庭经济困难，需打工赚取学费生活费。

时间，恰好就在我和裴景“分手”后不久。

赵琮……他竟然挖得这么深！挖到了我当年最狼狈、最不堪的过去！

那些被我刻意尘封、努力想要摆脱的岁月，像潮水般涌上心头。工地上灼人的烈日，后厨里油腻的污水，网吧里冰冷的键盘，还有那些因为贫穷而遭受的白眼和嘲笑……

我的脸色，瞬间变得苍白。

赵琮满意地看着我的反应，慢条斯理地说：“怎么样？宋秘书，哦不，应该是当年那个为了生计，不得不休学打工的，可怜的宋绮同学。如果让外界知道，如今裴总身边这位能力出众、光鲜亮丽的宋秘书，曾经是这副模样……你说，大家会怎么想？”

他顿了顿，笑容变得残忍：“还有，如果让裴景知道，他当年爱过的那个‘单纯’的女孩，其实是因为穷得活不下去了，才不得不……嗯？他会不会觉得，自己当初瞎了眼？”

我的手指紧紧攥着那些纸张，指节泛白。胸口像是被巨石堵住，闷得发疼。

原来，他打的是这个主意。

他想用我过去的贫穷和狼狈，来羞辱我，来打击裴景。他想让裴景认为，当年的我，是因为钱，因为活不下去，才……

“赵总，”我抬起头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，尽管心脏在疯狂颤抖，“你这是什么意思？这些，能说明什么？”

“说明什么？”赵琮嗤笑，“说明你宋绮，根本配不上裴景！说明你当年跟他在一起，动机就不纯！说明你现在留在他身边，也不过是贪图他的钱和地位！一个为了钱什么都肯做的女人，裴景要是知道了真相，还会留你在身边吗？外界要是知道了，裴氏总裁的首席秘书，竟然是这种出身，这种经历，裴氏的脸往哪搁？”

他的话语，像淬了毒的刀子，一刀一刀，凌迟着我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。

我看着他脸上恶毒的笑容，看着他那副掌控一切的得意嘴脸，一股强烈的恶心和愤怒，猛地冲上了头顶。

就在我几乎要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，一个冰冷而熟悉的声音，陡然在卡座旁响起：

“赵总，对我的秘书，有什么指教？”

我和赵琮同时一惊，猛地转头。

只见裴景不知何时，竟站在了卡座旁边！他穿着一身深色大衣，身形挺拔，面色冷峻如寒冰，眼神锐利得像两把出鞘的剑，直直地射向赵琮！

他怎么会在这里？！

赵琮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，闪过一丝慌乱，但很快又强自镇定下来，扯出一个假笑：“裴总？真是巧啊。”

裴景没理会他，他的目光，落在了我手中那个打开的牛皮纸袋上，落在了散落在桌面的、那些记录着我狼狈过去的照片和文件上。

他的瞳孔，骤然收缩！